遠方 文生中學 吳彥青
「生活,不只是眼前的苟且,還有詩和遠方。」
細細讀著這段話,思緒卻悄然飛遠,飄向那一望無際、如霧似夢的遠方。遠方是什麼?它真的存在嗎?我在無數個沉默的夜裡這樣反覆質問自己。
我終究還太年輕。年輕到對「詩」的想像,僅止於課本裡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;對「遠方」的理解,也不過是童話中遙不可及的幻想。我渴望遠方,渴望掙脫生活的枷鎖,前往一個沒有憂愁、充滿歡樂與自由的所在。可我卻不知,那條通往遠方的路,究竟從何處開始。
現實將我拉回黑暗的斗室。面前堆積如山的白色試卷,每一道紅筆的批改痕跡,都像是刀刃劃開紙面,淌著鮮血。它們咧開嘴對我微笑,卻帶著嘲諷與不屑,彷彿在譏笑我的軟弱與無能。
我開始懷疑:那所謂的「遠方」,是否只是詩人與哲人共同編織出的幻夢?他們說,每個人心中都矗立著一座名為遠方的燈塔,應當終其一生前往追尋。可這樣的話語,對年少的我們而言,是否太過殘酷?在還未學會辨認方向的年紀,我們便被整齊劃分、編上號碼,每個號碼都對應一條被期待的路線——醫生、律師、工程師。大人們說,走上這些道路,就能抵達所謂的遠方。但卻從未有人告訴我們,那條被柏油鋪得平坦的路,真正通向的是什麼。
於是,遠方成了命令與標準的代名詞,而不是夢想與自由的象徵。
然而,即便遠方仍是霧裡看花般的模糊,我慶幸,至少我還擁有「詩」。
我可以站在杜甫草堂前,看他在風雨交加中寫下「安得廣廈千萬間,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」的悲憫;可以與李白泛舟月下,對影成三人,任思緒如酒意翻湧;也可以走進蘇軾的赤壁,聽他一邊舉杯邀月,一邊笑問「人生如夢,一尊還酹江月」。詩不是冰冷的課本知識,而是一條條從古人胸臆流出、直達我心的河流。那河流不斷告訴我:遠方或許無法抵達,但我們總能在詩裡暫歇。
夜裡,流螢輕閃,星辰點點,我放下對遠方的執著,也卸下心頭那塊沉重的大石。我仍不知道遠方究竟在哪裡,但我知道,此刻,我能安然入眠,帶著一抹釋然的微笑,與夢中的詩同行。